今年是“九一八事变”八十一周年，也是中国人民伟大的抗日战争八十一周年。胡锦涛总书记说：“伟大的民族精神，不仅成为激励中国人民团结一心，血战到底的坚实思想基础和强大的精神支柱，而且在抗战的烽火中得到了新的丰富和升华。这是伟大的抗日战争留给我们的最宝贵的精神财富，我们一定要结合新的时代条件大力继承和发展。”

黑龙江人不能忘记的民族英雄

　　于绍雄 于江宁

　　1946年4月7日延安出版的中共中央机关报《解放日报》发表了一篇“黑龙江民族英雄于天放”的文章。当时除了烈士，极少有人生前被冠以民族英雄称号的，因而，此文一发立即在解放区和国统区引起了轰动，特别是那些对1945年7、8月间对日寇疯狂“拉大网”搜捕于天放记忆犹新的黑龙江民众。一时间洛阳纸贵，人们争相传阅，一睹为快。1946年8月22日《解放日报》又发表了东北军调小组中共记者刘白羽采访于天放的文章“人民英雄于天放”，再次宣传“于天放是黑龙江省著名的民族英雄，是东北人民的领袖，他的艰苦奋斗不屈不挠的精神，为东北青年所景仰和爱戴。”

　　于天放本名于九公，呼海路白奎堡三道沟屯（现属哈尔滨市呼兰区）人。1928年考入清华大学经济系。193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并任清华支部书记。“九一八事变”后他和同学张甲洲等人回东北在巴彦创建了“东北民众抗日义勇军”，后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三十六军”（军长张甲洲、特派员于天放），打响了中共武装抗日第一枪。1933年于天放被满洲省委派到齐齐哈尔组建龙江特别支部任书记。1934年到富锦以英文教师身份同张甲洲“野火春风斗古城”，进行地下抗日活动。1937年“七七事变”后加入东北抗日联军任第十一军一师政治部主任。翌年参加北满抗联西征。艰苦的西征途中，于天放完成了著名的抗联歌曲《露营之歌》第四段的创作：　　“朔风怒吼，大雪飞扬，征马踟蹰，冷气侵人夜难眠，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壮士们！精诚奋发横扫嫩江原！伟志兮！何能消减，全民族，各阶级，团结起，夺回我河山。”

　　抗联第三路军编成前后于天放任三、六支队政委。1941年冬任第三路军总指挥部军政特派员兼总政宣传科长，负责领导留在黑龙江省境内的部队及地方群众工作。1944年12月19日于天放和在东北战场上最后一支抗联队伍5名成员（尚有3名屯垦战士1945年12月后才下山始得和于天放见面）因汉奸出卖，在绥棱县宋万金屯和绥化、海伦等地被日本特务机关逮捕。于天放被囚禁在北安特务分室，余者1945年4月起被关押在哈尔滨道里刑务分署监狱。于天放被捕后，日本特务机关为得到东北抗联教导旅及对苏作战的绝密情报，故对其软硬兼施，无所不用其极。于天放一面机智与敌周旋，一面千方百计准备越狱。7月初他结识了狱友，抗联第二路军的赵忠良。1945年7月12日凌晨于、赵二人成功杀死日本看守特务石丸兼政越狱。越狱前于天放曾在监内留诗一首，表达了不畏牺牲，坚持抗日救国的决心：　 “中日世仇不共天，十载抗战破万难，

　　行动失慎遭逮捕，中国男儿入牢监；威迫利诱逼降策，救亡信念铁石坚，囹圄铁窗寒冬度，草木葱茏虎归山。”

　　越狱后他和赵约好会合地点分别遁逸，在群众掩护下逃脱了日寇的搜捕。刘白羽的文章这样写道：“他越狱后，日本人大为惊慌。‘满洲国’报纸上用极大字标题：‘于天放逃跑，满洲国失去了一大半。’长春来了命令，一定要捉到。省长各厅长都受到了处分，停止办公一个月，到处搜捕。整个黑龙江都乱了，所有老百姓都给驱赶着到处手拉手——走遍所有草地、山林、不放过一寸空隙，密密寻找于天放。

　　日本人以白布一百匹，胶鞋一百双，劳作服三十套，满币十万元……计百万元价格悬赏。谁要隐藏，全村诛灭。可是群众忧愁了，脸孔阴沉起来，海伦一个小贩情愿替他死，许多老年人烧香许愿，说只要于天放逃走，中国胜利了杀一头猪，特别是拉着手搜捕的人，一进树林就轻声喊：‘于天放——藏好点！’”“……这时他知道赵忠良已被杀死，他决心西走讷河重组部队继续抗日。”“……他一到讷河就得到‘八一五’日本人投降的消息，于是重组抗日联军，重回到黑龙江来。　　这样惊天动地事情，听了真使人兴奋、感动。说完，于将军就领着我去参观他逃出的监狱。因为这一座灰色的楼就在他住房对面，现在改名为天放楼。他随走随指点那阴暗的单身牢，那廊道，那重重铁门，以及那最后击破的窗户。我听着，我望着他微红的脸，他是如同穿过惊涛骇浪的巨船，他兴奋，但他十分沉静，他几乎足有一种气魄，可永远击退一切逆风暴雨，因为他是那样沉静。”

　　冯仲云（东北抗日联军第三路军政治委员）1946年4月在“东北抗日联军领导者之一——于天放”一文中说：“有一个朋友从北安来到哈尔滨，看见我就说：‘你们抗联的于天放，在江省太有名了，差不多男女老幼没有一个不知道于天放的。不久以前于天放到海伦召集了一次民众会议，远近的男女老幼都争先恐后来看于天放。因为于天放开完了会很快就回北安去了，来迟的没有能见着于天放，都感到非常惋惜呢！’

　　是的，于天放在江省的确是极有名望，无人不知的民族英雄。他之所以如此出名，不仅是由于“八一五”事变前不久，他在北安狱中逃亡，日寇在江省各处雷厉风行通缉他，几十万悬赏要他的头颅，还因为他是江省出色的知识分子，艰苦卓绝的民族英雄。”

　　刘白羽文章的开头同样引人入胜：“黑龙江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于天放的。听说他最近到海伦去了一次，从数十里外奔来成万的人来听他说话；他在北安经常有成群结队的人来看他，因此他那里常常挤满了人；听说他现在简直不能出去，到处就会给群众包围，群众简直着了魔一样。我到北安以后立刻去看他。他身材高大，面孔微红，但他是那样沉默，头发很秀美，端正的鼻子，说话时眉毛时常微促，有时低下头去停一停。他不吸烟，他住在几间日本式房屋里。”

　　现今黑龙江省六十岁左右的人们大都记得于天放。他们从年长的人那里听到或读过于天放所写的《牢门脱险记》及连环画，更多的人在小学课本中知道于天放的抗日事迹，他们以黑龙江有这样的民族英雄而自豪。在1967年“文革”期间流传着于天放隐名埋姓在黑龙江某地，人们天真地以为他有一天会突然出现，因为他依然是人们心目中的黑龙江民族英雄。　　1

　　940年2月在给抗联第三路军总指挥部的信中，于天放写道：“天放是革命者，我已牺牲了自己的一切一切，为了争取民族解放的最后胜利，为中华祖国独立、自由而流尽最后一滴血。我是中华民族的儿女，我是中国共产党员，我受过祖国深厚的培养和宠爱，民族革命的重担是我责无旁贷的神圣天职。我虽不敏，但高度的民族气节，珍贵的民族自尊心和自信心，我是誓死不渝的！任何人可以走上歧途，可以蜕化，可以成为革命的逃兵，而天放是干不起的，历史的使命也不容许我有丝毫的轨外行动。”

　　“‘八一五’东北解放后，在黑龙江人民拥戴下，将抗联旧部改称为黑龙江人民自卫军。于天放现在担任黑龙江省人民自卫军副司令员并率领人民自卫军进行围剿土匪，安定民生。”1946年4月间于天放率部在庆安县剿灭在抗战时期专与抗联为敌的庆城伪森林警察大队长国长有匪部。国长有是双手沾满抗联将士鲜血的汉奸走狗：1941年1月国长有重创抗联十二支队徐泽民部及六支队朴吉松部；1942年8月2日射杀了东北抗联第三路军总参谋长许亨植并残忍将其头颅割下，悬于庆城警察署门前“示众”，恐吓中国老百姓，恶贯满盈。于天放先设计将国长有在庆安大兴当活捉，经审讯后于天放和省军区参谋长周威、县大队政委杨子荣（后为省委统战部长）亲手将国长有用日本战刀处死，同时在庆安接受了百姓、士绅赠送的“万民伞”。

　　“1946年3月于天放被选为黑龙江省参议会议长。当时国共两党关系还没有破裂，他和林枫被推举为出席东北参政大会代表。走到哈尔滨南的拉林车站，听说两党开火了，就返回来了。”

　　1946年7月刘白羽在北安采访了于天放，并在于天放越狱一周年之际拍摄了极为珍贵的越狱窗口照片。

　　1949年1月于天放任黑龙江军事部部长。1953年2月恢复军区后任黑龙江省军区副政委（政委由省委书记赵德尊、冯纪新兼）。1954年8月任黑龙江省人民政府副主席。1955年1月当选为黑龙江省第一届人民委员会副省长，兼任哈尔滨师范学院院长。

　　1964年9月当选为黑龙江省政协副主席，兼任黑龙江大学校长。

　　“文革”期间黑龙江省极左路线代表潘复生等人，把专政矛头指向党内，诬蔑原省委里没有好人，“都是苏修特务、高饶余孽、刘少奇线上的人物”，“东北抗联，除了死的以外，不是叛了就是跑到苏联当了情报员”。“1976年4月省革命委员会决定对于天放同志隔离审查，在哈军工和省委机关造反团召开的全市20万人批斗所谓的资本主义复辟逆流大会上，宣布于天放是‘卖国投敌大叛徒、大特务、资本主义复辟逆流急先锋和黑后台’等等，多次被批斗。”于天放生前在短时间内连续遭到强烈的精神和肉体的摧残，1967年5月3日在关押期间突发死亡。于天放死后被阴谋者出于肮脏的政治目的伪造了自杀假象。据省委造反团统战分团说，“是用刮脸刀片割断左颈动脉共十二刀而死亡。”但现场照片竟然没有迸溅的血迹。于天放是一个出身于旧中国封建大家族的知识分子，受过中国最高学府的教育，找到了共产主义可以救中国的奋斗目标，在中国革命经历“四一二”白色恐怖和国家民族危亡的时刻加入中国共产党。他经历了空前惨烈的东北十四年抗战：学生救亡运动，组织东北义勇军活动，党的地下工作，东北抗联的武装斗争，领导敌后留守部队，狱中斗争而尤以越狱最为惊险。他的越狱壮举导致了日寇对东北抗联最大规模的军事政治行动，极大地鼓舞了东北人民，增强了他们必胜的信心，扩大了抗联在群众中的影响；而对于早已分兵太平洋战场和“准备本土决战”的关东军低落的士气，无疑在精神上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没有在穷凶极恶的日寇淫威面前屈服，他的大智大勇使得抓捕他的日本战犯中西正枝1956年在公安部的供述中承认：“我尊敬为正义而舍生的于天放将军”；他在人妖颠倒的“文革”中，没有理睬向他泼来的污泥浊水，背后袭来的明枪暗箭，他是带着一个共产党员的尊严离开了这个世界。

　　冯仲云曾在回忆文章中写道：“东北抗联在默默中和敌人搏斗了14年，他们没有一个人是为了自己的，他们是为我们全中华民族被日寇所奴役的同胞，他们的精神是不朽的，他们的志气是超卓的，他们的毅力是坚决的，他们都能整个地代表着我们中华民族的光荣和勇敢的精神。他们的确发挥了我们那强韧的民族性，他们在东北长期沦陷中，尤其自1938年以后几乎被人忘掉了，他们好像一些被弃的人们，被抛在东北的森林中、雪原上，往来和敌人们争夺着全民族的自由。有时候他们聚在那儿唱着雄壮的抗日军歌，有时看着那秋岭上的归云，眼中含着痛泪惘望着祖国的天野。那时他们的不屈不挠的精神，曾安慰了以往为抗日救国而牺牲了的地下先烈，他们何尝不在那个时候怀念着父母妻子，何尝不想到自己的生命可贵，但是那个伟大而又重要的任务担在他们的身上，为了大家的解放，全民族的更生，这个高尚的思想，竟整个地操纵了他们的神经主宰。”这段感人泪下的文字充分体现了东北抗联将士“救亡信念铁石坚”，誓死“夺回我河山”的惊天地泣鬼神的情怀。

　　在《牢门脱险记》中，于天放说：“东北是我的家乡故土，我爱祖国，我爱东北，我爱家乡，我也爱树海无边的小兴安岭。不管敌人怎样凶恶残暴，抗日斗争的烈火是不能被压下去的。我决心埋尸故土，也不离开东北一步！”[①]正是对祖国、对人民深沉的爱，才使他的一生充满了红色的传奇色彩。历史的岁月是无情的，人民是公正的，只要他为人民谋了利益，做了好事，为国家，为民族立了功劳，争了荣誉，人民就不会忘记他。让我们记住黑龙江民族英雄于天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