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协委员、爱国人士马忠骏先生,生于1870年。马忠骏先生为官多年,颇有建树。只身舌战俄酋阻止俄军进攻,收编辽河绿林冯德麟,追缴吉林榷运局赃款,妥善处理“庆澜号”事件,热衷哈尔滨市政建设等等。后又激流勇退避居“遁园”,从事园艺、养殖。因拒绝出任伪满洲国官吏、资助抗日武装身陷囹圄,坚强不屈。日本投降后与哈尔滨党政领导相互接触,对共产党好感倍增,曾列名为李兆麟将军治丧并参加送葬。新中国建立后,他为自己“历经五朝,年逾八旬,躬逢盛世”而欢欣鼓舞,投入到社会主义事业中。本文节选自《哈尔滨文史资料》第五辑——辛培林同志整理的“马忠骏先生事略”。
不与日伪同流合污
“九·一八”事变发生后,马忠骏内心极其苦闷、忧愤,他说:“城郭今非昔,金缯富亦贫”。以抒发国破即是家亡之感。
当时,东省特别区行政长官张景惠投靠日本人,于9月27日在哈尔滨召集各界商量组织东省特别区治安维持会,并宣告该会成立。一些所谓遗老也大都趋炎附势,大肆活动,借机升官发财。而马忠骏却向张景惠交卸黑龙江省铁路交涉局的职务。由于张景惠忙于参加炮制伪满洲国的活动,又为了避免树敌过多,没有立即接收。于是马忠骏便将印鉴、护局用的枪支携带回家。他认为,同日寇勾结,给伪政权干事,这是卖国可耻的事。因此,他便销声匿迹,闭门不出,避日伪如蛇蝎,并嘱咐家人说:“有日本人或官府中的人来找我,就说我不在家”。
1932年3月9日,溥仪在长春就任伪满洲国“执政”。伪政权为了利用马忠骏的名望扩大其影响,竭力拉他入伙。伪省长程志远委任他为伪省公署参议,遭到了马忠骏的严辞拒绝。
援助马占山抗日
日寇侵占东北过程中,马占山、冯占海等部爱国官兵高举抗日大旗,转战各地,同日寇进行了殊死的抵抗。马忠骏同他们有过联系,为他们捐过款。有一次,马家来了两个农民打扮的人,马忠骏一直把他们送走后,对自己身边的人说:这就是小个子(指马占山)的xx长,我把钱都给他们了。马忠骏和马占山是老世交,他称马占山为小个子。不料,这件事走漏了风声,日本人就抓住这个机会在1932年六七月间把他逮捕了。
身陷囹圄志不移
在抓马忠骏之前,日本宪兵先搜查了马忠骏的公馆,在他夫人的寝室里抄出两支短枪。日本宪兵搜到武器之后,说他反满抗日,就把他抓走了。其实,日寇抓他,主要是逼他当伪满大臣,抄出枪只不过是个借口。那时,哈尔滨各大公馆里都有护兵,都有枪。在宪兵队里,日寇审问他,威胁说:“私藏枪支,反满抗日,就是死罪!”他回签说:“年逾花甲,死不足惜?”日寇恼羞成怒,动了打,用鞭子抽了他的脸和胳膊,但他仍坚强不屈。日寇见威吓无效,又派汉奸给马忠骏透风,说日本人很看重他,如能合作,岂止当省长、大臣。然而,马忠骏不为高官厚禄所动,还采取了绝食行动,抗议日寇无理逮捕他。逼得日寇不得不允许家里人给他送饭,使他同家里取得了联系。他告诉家人:“出路只是种地,千万不能给鬼子干事!”“他们打我的躯体,打不着我的心,我和他们拼了,死也不干。我死后,你们决不许改变主意,千万不能给伪国当差;给伪国做事,就是给日本人做事!”
日本宪兵队对马忠骏同马占山的联系只是听说,并没有抓到把柄。马忠骏守口如瓶,态度很强硬。后来,伪满官员张焕相、熙洽等八人联名保释。再加上日寇也慑于马忠骏是东三省政界元老,有名望,加害于他,会激起民愤,无可奈何,只好趁保释的机会,叫马家用金子来赎。这时,马家已经没有资产,没有办法,只得把家眷们的手镯、耳环、戒指和小孩的兜链等都凑集起来,但还不够。又从亲戚、好友家里借来一些首饰,送到了日本宪兵队。马忠骏在狱中被扣押了二三个月,日寇看再也没有什么油水可榨了,才把他放了出来。被放出来时,他还说:“我不能给他们干事,将来头掉了也没关系,我不能叫儿女受牵连。以后把家搬到花园去,我种树种地度晚年”。
后来,每谈及他被捕入狱之事,他都说:“中国人不能丢中国人的脸,中国人要有中国人的骨气,中国人要有中国人的精神。”他出狱后不久,“宁居乡里,不事日本”,全家便迁居遁园了。列入“要视察人”
伪满期间,日本特务机关的一种黑名册,叫“要视察人”,意思是要重点监视的人。马忠骏就是他们这个黑名册上有名的监视对象。所以,日本宪兵队把他放出来后,并没有放松对他的监视,极密切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有个叫“朝见安邦”的日本人,以“为了学中国话”为借口,住在其家两年,实际上是视察马忠骏的。马家外人出入,他都一一记下,按期向宪兵队报告。马家花园离哈东抗日游击队活动的老山头很近,举目可望,日伪很不放心,又派来了一名特务,说是“为了学农业而来”,一直监视到光复。由于日本人经常派人来“关照”他,所以,他对他们从不以宾客相待,不让进正厅客房,不接不送,表明他对日本人之屑。
怒打日本兵
一次,一个过路的日本兵故意把他的马拴在挂着“爱护树木”牌子的苹果树上。马忠骏一看就火了,让日本兵解开,日本兵就是不解,还纵马啃树皮。马忠骏气愤至极,忍无可忍,抢起手杖打了日本兵。日本兵当然也不示弱,端起刺刀就要动武。这时,长期住在马家,以学习园艺为名,实则进行监视的那个日本人出来了,不知他和那个日本兵嘀咕了些什么,此事才算了结。事过之后,家里人都很害怕,马忠骏忿忿地说:“死了没关系,骑脖子拉屎不行!”
择婿重人品
1941年,伪满大臣韩云阶的老婆刚死了不久,他想娶马忠骏的女儿马淑芳为妻,马忠骏以马家小姐不能给人家当续弦为借口拒绝了。实际上,马忠骏是瞧不起伪满大臣的。当然,也是为了尊重女儿的意愿。当初,马忠骏招吴家琭(即吴玉如)为婿,吴也是个娶过亲的人,而且当时只是一个靠薪水过生活的人,职务不过是铁路监事会的秘书,但马忠骏却支持女儿和他自由恋爱。这两件事对比起来,说明马忠骏择婿不看门第重人品。
会见土肥原
日本大特务头子土肥原过去与马忠骏相识。1945年夏,他来哈尔滨时,要求与马忠骏会面叙旧,马忠骏无法拒绝,不得不去。于是,马忠骏让他的儿子马维圃在密士西餐馆等他,只身去哈尔滨大和旅馆去见土肥原。同土肥原见面后,寒暄一阵,马忠骏便告辞了。马忠骏到密士西餐馆见到了马维圃,告诉他说:“土肥原满口讲中日亲善,日满亲善,其实全是胡说八道,他要请我吃饭,派车送我,全被我谢绝了”。第二天,哈尔滨的日文报纸仍以“土肥原先生会见老友马忠骏先生”为标题,刊登了这一消息,消息中提到了马忠骏表示:“自己年迈,无力报效国家”之类的话。
广播大讲 “农家乐”
伪满期间,马忠骏身在遁园,可日伪报纸却无日不阅,每当从字里行间发现敌人日子难过的消息时,就高兴地讲:“兔子尾巴长不了”。 有一年的新年,哈尔滨的日伪电台为了粉饰太平,邀请马忠骏去做广播讲话。在推辞不得的情况下,他硬是不备文稿,届时电台又不好不让他讲,而他讲的题目竟是:“农家乐”。开头第一句话说:“我遁园老农是也”,接着便大讲特讲什么“小孩上树……驴打滚……”,既无什么“东亚共荣”,也没有“日满协和”,更不说一句给日伪拜年的话。日本鬼子看他离题万里,没等他讲完就把广播停了下来,改放歌曲了,日寇的圈套未能得逞。他回家后说:“我如来佛还斗不过孙猴子,鬼子王八蛋又没斗过我”。说罢,哈哈大笑。他感到自己同日伪的斗争又取得了一次胜利。
“我们是中国人!”
“我们是中国人”,在今天来说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然而,在日本帝国主义殖民统治下,在伪满洲国,谁要说自己是中国人,就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在那时,大人敢怒而又不敢言,许多小孩只知道自己是满洲国人。可是,马忠骏却一直教诲他的子女们不要忘记自己是中国人,使他们在那黑暗的年代里,从孩提时代起,就铭记着“我们是中国人”,懂得爱谁恨谁。
每年除夕之夜,马忠骏都要让全家人团聚在一起吃年饭,饭后即宣布过年、放假,大家都兴致勃勃地玩,不愿意去睡觉。而马忠骏不但不玩,反而比平时更早就寝,来表示国土沦丧的悲痛心情。正月初五,他又把全家聚到一起,对孩子们说:“孩子们,不要忘了,我们是中国家人,是炎黄子孙,日本人漂洋过海抢占我们中国人的土地,奸淫烧杀,无所不为,他们是侵略者,是强盗,他们是短命的,长不了。我是中国人,绝不向奴役我们的侵略者屈服,绝不卖国求荣,助纣为虐,也绝不允许我的孩子去做强盗的帮凶,为虎作伥,因为你们也是中国人。是中国人就要保持中华民族的气节,就要对祖国忠贞不渝!”他年年如此教导一番。
1943年,其子马维圃在哈尔滨第一国民高等学校学习时,学校招生留日学生。马维圃为了学习技术参加了报考,并被录取。马忠骏知道后,大发雷霆,骂道:“你也想领个穿呱嗒板的女人回来(当时长春大汉奸的子女留学日本时,大都娶个日本女人做老婆,当时很时髦),这办不到!你别忘了你的祖宗,你是中国人!”马维圃见父亲火了,连忙跪下,说明了留学日本的目的,这样,马忠骏才允许他去日本留学。
1945年春,马维圃回国后,20岁,正适合伪满洲国的征兵年龄。当时,哈尔滨香坊宪兵队派人对马忠骏说:“你的第十一个儿子如果能到我们那里工作,就可以免服兵役”。这在当时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条件,可马忠骏并没有同意。过了些天,又来了一名宪补(中国人,比日本宪兵身份低)催促,马忠骏仍没同意。当天晚上,马忠骏看见马维圃时,猛一拍桌子说:“你不能去,你要敢去干那伤天害理的事,以后再不许你进马家的门!”马维圃连忙发誓:“永远记住您老人家的话,决不去干宪兵队”。这样,马忠骏的怒气才渐渐地平息下来。
马忠骏还让他的长子马维邦、次子马维方和长孙女马佩琏等到克山种地,过农家生活。他认为“举家齐下野”,就是他对日伪的最大反抗。
信任共产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