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剑啸,满族,原名金承载,号培之,又名梦尘;笔名巴来、健硕、剑啸。1910年12月出生于沈阳市一个普通的刻字工人家庭。中共党员,著名的小说家、诗人、画家、剧作家兼导演,党的地下工作人员。本文摘编自《哈尔滨文史资料》第七辑——温野同志整理的“金剑啸与《大北新报画刊》”。
抗战文艺拓荒者金剑啸
在日伪统治下三十年代的哈尔滨文艺界,有一位才华横溢的革命艺术家、中共党员金剑啸同志。
金剑啸3岁时全家搬到哈尔滨,住在道外南十六道街,后搬到桃花巷39号。金剑啸8岁入道外正阳小学(道外区三育小学)读书,中学入道外基督教会办的三育中学。中学毕业后考入哈尔滨医科专门学校学医。
1927年8月,金剑啸弃医从文,经《星光报》编辑陈凝秋推荐,担任文艺副刊《江边》编辑。1928年,东北三省广大人民掀起了反对日本修筑五条路的“反五路”斗争,哈工大、哈医专等各大、中学校的学生在中共滨江县委秘密领导下,于11月9日组织了2000多人上街示威游行。金剑啸怀着满腔的爱国热忱,与同学们勇敢地投入到游行队伍中。同年,金剑啸在上海艺术大学学习绘画,经过严格的科班训练,油画、水彩画、粉画、素描、木刻都较为擅长。 1929年春,金剑啸进上海新华艺术大学学画。这期间,他经常与中共地下党员接触,并阅读大量鲁迅、茅盾、蒋光慈等作家作品,使他从政治思想到文学艺术日趋成熟。就读期间,他搞了个匿名墙报“三角壁报”,被学校发觉,遭到斥责。金剑啸他们毫不退让,口诛笔伐校长压迫学生的行径。后来他还代表新华艺术大学到日本人办的学校“同文书院”,参加中国学生举行的罢课大会,登台发表演说。由于他积极参加左翼文艺运动和我党团组织领导的革命活动,思想进步很快,不久即参加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1年又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九一八事变后,金剑啸接受党组织安排。回到哈尔滨从事抗日斗争。他除了秘密进行反日宣传活动外,还公开利用美术作品和演剧宣传进步思想。日本侵略者对文艺宣传的统治是非常严酷的,不准中国私人办文艺刊物,金剑啸他们申请了许多次,都不给许可。为了冲破敌人的禁锢,扩大革命文艺宣传,金剑啸等千方百计想办法,利用敌人的报刊——伪满国中央政府机关报《大同报》的副刊发表文学作品,并通过朋友关系,在副刊上办了个“夜哨”文艺周刊,金剑啸发表了很多用曲折笔法写的揭露日伪统治黑暗的作品。但“夜哨”只办了二十三期,就被敌人勒令停刊了。
1932年春,中共哈尔滨市委成立,建立了党领导下的群众性组织“反日会”。金剑啸担任哈尔滨文艺界的“反日会”工作和中共满洲省委机关秘密出版油印的抗日救亡小报的绘画工作。他和作家罗烽(曾任中国作家协会顾问)同志共同负责指导北满地区的革命文艺活动,举办了天马广告社。作家萧红女士和革命文艺作家侯小古(哈尔滨进步组织口琴社副队长,1936年被敌人杀害)等左翼作家都曾做过他的副手。中共满洲省委委员哈尔滨市委书记杨靖宇指示金剑啸、罗烽等负责北满的革命文艺运动。他和罗烽团结了大批左翼文艺工作者,使北满的革命文艺运动蓬勃发展。同年秋天,哈尔滨遭到了一场特大洪水袭击,面对水灾泛滥,杨靖宇指示金剑啸、罗烽等要团结爱国左翼文化人士,为救济灾民迅速举办一次赈灾画展。11月下旬,金剑啸和白涛、王关石等几名画家,举办了《维纳斯助赈画展》。接着,又成立了“维纳斯画会”。金剑啸的许多幅充满革命热情的油画、水彩画和素描参加了展出。
1933年5月,中共满洲省委宣传部出刊了省委机关报《满洲红旗》(后改名《东北红旗》、《东北人民革命报》),金剑啸为此报承担了大量的绘画任务。同年7月,创建抗日团体星星剧团。萧军、萧红、舒群、罗烽、白朗等人都参与了剧团的演出和工作。 1934年12月初。金剑啸通过朋友关系,进入《大北新报画刊部》任编辑长。这个画刊是日本浪人山本办的中文版《大北新报》的附属刊物,金剑啸就利用日本人的招牌做掩护,进行反日宣传工作。金剑啸到画刊部工作后,他写了一篇题为《企望》的短文,用笔名“巴来”发表在《大北新报画刊》上。写道:过去就是过去,谁有能力拖回来呢?我们企望于将来。我们企望他将来比现在更好的办下去:多播下与人类有用的种子,结出可充人饥的果实,开了花,着了颜色。“我们应当:在社会上播了种,在人心上打开窗,春天过去了,夏天过去了,在秋天我们收了果,在窗子上我们迎进来阳光。
在12月17日的《大北新报画刊》第四卷第十一期上,金剑啸又发表了短文《致词》,进一步阐明了他办画刊的指导思想。他在文章中说:“‘画刊’不仅是艺术的,而更是社会的。虽然在辩论上说,艺术也是离不开社会。但是一个画刊,仅注意到画和文艺,终竟是尽了一部分的使命,何况在现在。此后,在画上,我们多注意新闻照片、艺术名作的照片、值得人一识的仕女照片以及世界上的名政治家、外交家、艺术家、科学家、哲学家等个个学术部门有所专长的人的照片,这些至少每期介绍一个,连同小传。文字呢,以简单为主。因为这样一个小画刊,有了三个以上的‘未完’,确乎是读者败兴的。不但要简短,最好是有意义的,更是要华丽的穿戴。这一层,请投稿诸君,多多的帮忙!独脚戏,在世界上是没有的。鲁滨逊也不过是个理想人物,还得有个‘礼拜五’呀。所以,这里希望得到爱好本刊以及其他多数艺人的帮助,使本刊在全满形成个比较完全正确的画刊。”
金剑啸对在《国际协报》上办的“文艺”周刊遭受日伪当局压迫而被迫停刊一事非常气愤。他在1935年1月15日写了题为题为《结束吧“文艺”周刊》短文,发表在1月21日《大北新报画刊》第四卷第十六期上。这篇文章战斗性很强,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向敌人。他愤怒地写道: “伤心是无聊,要的是力量。 “在这里记下我们朋友们的辛辛苦苦的劳动吧!纪念着彭勃君吧(罗烽)。“就是这样,只要下种,就会长苗,垂死的狗屁,不会喘延几天?”
他号召战友们,要鼓起斗争的勇气和敌人斗争到底。并把敌人骂成是一文不值的狗屁,断定他们是长久不了的,喘延不了几天,对抗日斗争的胜利充满着无限的信心。 金剑啸还把1934年10月20日写的一篇短文《谣》,刊登在1935年2月11日的《大北新报画刊》第四卷第十九期上。文章用隐晦的笔法,通过描写一个小孩欺骗附近的居民,说马路旁边积满水的阳沟里有鱼,那些人就信以为真,都来多义钓鱼,结果什么也没有。以此讽刺日伪当局编造的“大东亚共荣圈”、“王道乐土”等诺言,提醒人们不要上当。
1935年春他和其他进步青年在道里中国四道街(今西四道街)创办了“哈尔滨口琴社”,团结和吸引一批文艺青年和爱国志士。在1935年的初冬,在中东铁路俱乐部(现在的哈铁文化宫)举行了首次口琴音乐大会。终场曲目最精彩的叫《沈阳月》,队员们演奏以“9·18事变”为背景的音乐,揭露了敌人残酷烧杀抢掠的侵略罪行,奏出了东北同胞誓死不当亡国奴的钢铁意志。由于金剑啸的革命活动,引起报社日本人的猜疑,1935年4月间,他被“大北新报画刊”辞退了。
1935年5月,经满洲省委同意,由罗烽、白朗推荐,金剑啸去省会齐齐哈尔,主编《黑龙江民报》副刊。创办了《芜田》副刊,又增辟了《艺文》周刊和《涟漪》旬刊。在齐齐哈尔,金剑啸不顾日伪军的盯梢和抓捕“政治犯”、“思想犯”的异常险恶环境,先后发表了剧本《车中》、小说《瘦骨头》、《王二之死》。金剑啸的活动引起了日伪特务机关的注意,该报社将他辞退。
1936年1月,金剑啸重新回到哈尔滨。不久,他打听到他曾经担任过编辑长的《大北新报画刊》,由于原主持人李笑梅退出,承办人孙惠菊对办文艺刊物不太懂行,又没有一个好主编,画刊办得很不景气,销路大减。赔了一些钱,只得暂行停办。但孙惠菊又不愿放弃,想找人支持一下,扭转局面。
金剑啸得到这个消息很高兴,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就去找他原来的领导人中共满洲省委宣传部干事姜椿芳同志商量,决定接过来继续办,占据这个宣传阵地。他们找了“口琴社”的几位朋友,集资认股,一共凑了200多元钱,买通承办人孙惠菊,每月给他30元钱生活费,把主编权租了过来。而对日本社长山本和外界仍由孙惠菊出面应付,主编由金剑啸担任,继续利用日本人的名义做掩护,进行抗日宣传。
经过一段紧张筹备,1936年4月20日,新的《大北新报画刊》又出版了,版式也由原来的四开一张,改为十六开四页或六页一本的活页彩色画报,原来是一周出期,现在缩短为五日刊。金剑啸掌握这个画报后,利用内容不受警特机关审查的有利条件,立即以诗、文、照片、漫画等各种作品,曲折地向日伪统治者开火。有的是揭露、讽刺,有的是唤起人民群众的觉悟,增强爱国心。
在4月25日出版的画刊的封面上,印着一幅意大利雕刻家创作的浮雕——“劳工受害者”,三名劳工悲愤地抬着一名被折磨死的劳工尸体。暗示在日伪统治下,中国的劳工亦是如此,唤起人们对侵略者的仇恨,对劳工的同情。在这期画刊的第二面及以后的几期,都以大量的篇幅和醒目的标题,登载了姜椿芳用笔名“叔懋”写的国际形势评论,如《危急万分的阿国》、《世界局势的新分野》等等。这些文章有力地揭露和讽刺了意大利法西斯独裁首相墨索里尼,疯狂侵略非洲弱小国家阿比西尼亚(即埃塞俄比亚),屠杀阿国人民的罪行。文章愤怒地谴责侵略者:“确实,黑人的生活并没有如罗马帝国的后裔那样文明。但是黑人本是平平和和地生活着的,墨索里尼的手下们却用炸弹、毒瓦斯、大炮去轰炸他们,并且连红十字会也炸!黑人却始终只是拿自己的力量反抗着,不知究竟是谁野蛮,谁文明?用炸弹、烧死,用毒气窒死辣死成千上万的阿比西尼亚人,这叫做传播文化与讲人道?”这些话表面上是斥责墨索里尼,实际是痛斥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人民的野蛮侵略。
在画刊的“五日大事记”栏里,还报导了中国工农红军的战斗消息。如“4月17日,贺龙、肖克等共产军在云南省广通县,宣传树立云南西康边区民族革命政府。”“4月23日,肖克、贺龙共产军席卷云南省西半部,向大理县进攻。”同时还报导了东北抗日联军第一军部队袭击兴京县城的消息。
在“五一”国际劳动节这天,出了纪念特刊,封面上画着工厂冒烟的烟囱、起重机、正在建筑的高楼和机器齿轮等组成的红色图案,象征着工人阶级的强大力量。在5月10日出版的画刊上,金剑啸发表了自己创作的一幅嘲笑蒋介石“围剿”工农红军遭到失败的漫画。画中把红军比做出山的猛虎,把蒋军比做怕死无能的猎人,不但打不了虎,反被猛虎吃掉。漫画的左侧有一小段文字说明,道出了这个意思:“共产军进入山西省后,国民党军颇为震骇,尽力围剿,但勇虎比猎人聪明,‘剿者’反被剿矣!”热情地歌颂了红军的英勇善战。
5月15日的画刊第七面上,金剑啸用非常醒目的标题和照片,揭露和斥责伪哈尔滨警察厅的1124号警备车5月9日在道里中央大街横冲直撞、压死7岁女童丛连发的罪行,把斗争矛头指向了哈尔滨的最高日伪警特机关。
在画刊里,也介绍了乞丐收容所、妇女救济所、工厂女工等下层社会劳苦人民的生活,暗示日伪统治并不是敌人宣传的“乐土”,而是黑暗痛苦。 画刊还发表了苏联名作家高尔基的语录,诗人马雅可夫斯基的木刻象、诗作。同时刊登了介绍鲁迅、郭沫若等革命作家的文章,报导了他们的活动。姜椿芳用“加贝”笔名写的《鲁迅的“小大由之”》一文和孟克的漫画,歌颂了鲁迅先生用他铁帚般的“小大由之”(即毛笔),把中国文坛上一场污七八糟的东西扫进垃圾堆。画刊上还选登了一些进步诗文和文艺评论。也发表了金剑啸自己写的一些诗文和绘画作品,其中有散文《胜利后之威纳斯》和《春探》、杂文《桂羊头卖狗肉与说漂亮话》、独幕剧《咖啡馆》、绘画《都市病了》、讽刺连环漫画《差不多》等。他还用笔名“柳倩”在6月10日的画刊发表了短诗《哑巴》,对在日伪严酷统治下,人们没有言论自由,如同哑巴一样,表示了极大的愤慨。诗中写道:“虽然天给了一张嘴,然而却给浊的空气封住了,封得呼吸都要窒息,于是你便遭受着哑巴的待遇。······” 这些政治性和战斗性很强的内容,都因不受审查夹杂在其它稿件中发表出来,和广大读者见面,受到爱国群众的热烈欢迎,画刊销路大增,连哈尔滨附近各县的读者都争相订阅。
1936年6月9日晚,金剑啸编好第二天出版的第十一期戏剧专号画刊,突然接到苏联伟大的无产阶级作家高尔基病重的消息。他立即把已编好的稿件抽下几篇,在第十面中间用十分引人注目的标题登载了“高尔基突然病危”的消息:“六日莫斯科电:赤色文坛耆宿高尔基,患流行性感冒,一日突然生态。迨至五日夜,急性肺炎并发,心脏亦呈衰弱,氏已达七十岁之高龄,恐难再起云。”同时在该面上部刊登了正巧已经制好的铜版——中国留学生在日本东京公演高尔基剧作《夜店》时全体演员的剧照,表示对高尔基的深切怀念和敬重。出版后,受到爱国读者的重视,但也引起敌人的注意。日本社长山本看到画刊后,起初不知高尔基为何人,责问孙惠菊,孙支吾过去。可是山本很快就弄清了高尔基是苏联著名作家,大发雷霆,怀疑画刊编辑部里有共产党,立即报告了日本驻哈总领事馆。
6月13日下午,天下着小雨,金剑啸正在家里创作讽刺漫画《差不多》,突然一辆深红色小汽车开到画刊编辑部大门外,三个身穿长衫的日本驻哈总领事馆高等系的便衣特务冲进屋里,逮捕了金剑啸等编辑部人员和来登广告、订画刊的人,封闭了画刊部。
金剑啸和正准备往印刷厂送稿件而在中央大街被捕的姜椿芳同志,一起关押在日本总领事馆特务机关地下室里(现火车站前红军街哈铁公安处大楼)。敌人从《大北新报画刊》追查到他的全部活动,得知他就是齐齐哈尔编辑过“民报”副刊的巴来,对他特别重视,认为他一定是共产党的重人物,与“民报社事件”被捕的人做一案审讯。6月20日敌人把金剑啸押送到齐齐哈尔监狱,严刑拷:老虎凳,辣椒水,把他吊起来头朝下,皮鞭抽打他,无所不用其极。但不管敌人对他施以何种酷刑,他始终坚贞不屈,自己承担了全部责任,没有暴露党的关系,保护了组织和同志,充分表现了共产党人的高尚气节。
1936年8月15日上午10时,金剑啸被伪满第三军管区军法会秘密处死。临刑前金剑啸来不及与妻子告别,没有给妻子和女儿留一句遗言,就从容就义,时年仅26岁。
1996年,在哈尔滨解放50周年之际,哈尔滨市政府和黑龙江烈士纪念事业基金会在清滨公园内敬立革命艺术家金剑啸的铜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