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的光阴,很多往事都可忘怀,60年来唯有黄埔情怀永远定格在我的心中。
黄埔军校是孙中山先生创建的军事学府,也是第一次国共合作的产物。黄埔军校呼唤着广大的爱国青年投入她的怀抱,铸造了无数的军事人才。
1948年6月,黄埔军校在沈阳招收23期学员。东北长期被日伪统治,饱受压迫的青年学生有强烈的报国之心愿,苦于找不到机会;黄埔招生自然引得青年学生慕名而来。东北各地青年齐聚沈阳,报名应试者非常踊跃。发榜后,被录取的青年都兴高采烈,我的名字也赫然在上。这是黄埔军校在大陆招收的最后一期学员。
我当时所在的黄埔军校是在四川成都。因1937年12月日本侵略军攻陷南京,黄埔军校辗转近一年时间,至次年11月到达成都,把黄埔成都分校作为黄埔军校的本部。黄埔军校校址曾设在广州、南京和成都,其中成都时间最长、毕业的人数最多。更重要的是, 军校成都时期几乎是在整个全民抗日期间,大批师生为抗战胜利浴血沙场、精忠报国,力尽军人的天职。
成都平原沃野,有水无山;虽然没有山,但城北有个镇子却被称作五担山。黄埔军校就在这个镇子的北校场,占地万余平方米,操场广阔。据说这里以前是一个只有百户的小镇。自从黄埔军校建立以后,小镇人口与日俱增,商贾作坊由几十家增加到几百家,逐渐成为当时当地最大的商府之地。可惜,我自离开之后,再无机缘旧地重游,如今想必早已旧貌换新颜了。
23期学员入伍后即开始了紧张的新兵集训,训练营在距成都18公里的新都。新都是历史名城,三国名将马超出生于此,并留有马超墓。当时正是丰收时节,甘蔗与甜桔上市了,街上叫卖声不绝于耳。在郁郁葱葱、亭亭玉立的竹林深处,坐落着栋栋营房,这就是我们的营地。学员就在这优美的环境中吸吮着渴望的军事知识,紧张的军旅生活就从这里开始。入伍生教育即是士兵教育,开始主要进行单兵训练,稍息、立正、向左右转等,再就是队列操练。训练很艰苦,从太阳没出来到日落,几乎没有休息时间。晚九点后熄灯后大家才可以放松地睡一觉。但有时刚睡不久,疲倦尚未恢复,起床号又响了,接着哨声频吹。大家立刻迅速起床,忙乱地穿上衣服,又开始夜间的训练。我们在艰苦地完成着一个老百姓向军人的过渡,但有很多富家子弟耐不住这种艰苦的摸爬滚打生活,中途成了逃兵。
在那段时光里我们的生活苦中亦有乐。早操完毕时,红日乍涌,层林尽染,万项田野生气盎然。晚饭后,夕阳西下,晚露满天。优美的景色使一天疲劳顿然消失。每逢难得的假日,同学们三三两两来到桂树绕堤的桂湖,泡一碗香茶,边赏桂花边摆起龙门阵。
以后的时光里,新都一直深深刻在我们的记忆里。因为,在这里我们从迷茫中醒悟,走向光明,踏上新征程。
紧张的新兵集训生活结束后,我们返回成都。学校开始对学员进行分科。经过考试,我被分配到工兵科学习。学工兵以四大教程为主,即筑城、架桥、爆破、坑道,还有地形测量和绘图等。学工兵是最劳累、最辛苦的,每天挖坑道、筑碉堡都是体力劳动,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皮肤晒得黑黑的。成都盆地是全国有名的四大火炉之一,夏天阴雨连绵,偶而云开日出又炽热透不过气来。雨天,我们工兵也坚持泡在水里训练,也算享受了夏天少有的清凉。
当时授课的老师有很多是四川大学的教授,他们主要讲授文化课,讲军事课的多是保定军官学校出身的教官????黄埔前期生经陆大深造、西点、日本士官。文化课学了半年多就不学了,专门学军事课。我的军事课成绩很好,爆破、射击在队里都排在前边,还获得过刺杀标兵荣誉。
学生伙食方面初期尚可,属成都中上游水平,持续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国民党发动内战,引起财政赤字直线上升和物价疯狂上涨, 1948年发行的金圆券急剧贬值。受贬值的影响,加上管理员有贪污现象,学生伙食水平每况日下。大家吃不饱饭,打不起精神来,怨声载道。最可恨的是炊事员从中渔利,每天做饭故意把饭做焦,饭底锅巴按规定归炊事员所有,他们把锅巴卖给当地老百姓。学员们非常气愤,但又无计可施。
一天,学校要求学员们加入国民党。因为学员们对国民党的黑暗统治有了一定的认识,不愿追随国民党反动派,纷纷拒绝。但校方不管愿意与否强迫学员们集体加入,匆忙得连个登记表也没填,什么手续也没办,只称都加入了。后来,解放军十八兵团的报纸专门为此事进行澄清,按政策解释说:23期学员集体加入国民党属于胁迫,??不按国民党员对待。
1949年11月重庆解放,蒋介石退到成都,住在北校场军校本部。当时成都市区极度混乱,此时川西大地到处烽火硝烟,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政治形势急剧变化??,那些达官贵人早已逃之夭夭。蒋介石飞往台湾之前,强令还在学习期间的第23期学员毕业。学员们拿到毕业纪念物和毕业证书、同学录、毕业纪念章,但心情却高兴不起来,都感到前途渺茫。但是我们大多数人不知道,一场弃暗投明的斗争已经酝酿了很久。
1949年9月初,黄埔军校三名有进步思想的军官与共产党西南工作组秘密取得联系。其中有教育处陆军少将处长李永中、特种兵少将总队长肖平波。他们悄悄地达成协议:即军校将在适当时机举行起义。
虽然毕业了但我们并未离校。这时,军校要迁移,身为迁校行军总指挥的李永中为了使解放军能顺利接收军校,带领学员来回游动在川西平原中游荡,目的就是拖延时间。12月25日队伍至郫县,李永中宣布军校起义。黄埔军校23期学生3000多人,以及全部设施装备终于交还于人民。学员们欢欢喜喜地在郫县度过50年代第一个新年。新年过后,军校起义师生进入解放军西南军大学习,开始了新的生活。
1950年末,我在西南军大毕业后,被分配到十八兵团“红五月”文工团。期间,我参加排演了很多剧目,例如《刘胡兰》、《白毛女》等等。在《白毛女》中我还饰演了杨白劳。这时,我以一个崭新的身份——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工作者,为建设和保卫祖国努力工作着。
1951年,我从部队复员到了黑龙江森林工业总局,开始了建设新中国的征途。后来又到???林业部,1961年回到哈尔滨在哈市建筑工程公司工作。
往事已经过去60年,但今天回忆起那段时间亦有几多眷恋,那同窗朝夕相处的岁月都萦绕在我的梦中。光阴催白发,如今我已经86岁了。1989年起,我担任哈尔滨市黄埔同学会会长,我始终以黄埔情结践行???秉承 “发扬黄埔精神,联络同学感情,促进祖国统一,致力振兴中华”的宗旨,努力为促进祖国统一、中华振兴贡献自己的力量。